食療(5) 小雜貨店的神秘零嘴

沒錯。我又要去吃吃喝喝了。地點是巴黎。

雖然自己不是那麼喜愛酒精飲料的人，然而，看著吧枱上五顏六色的瓶瓶罐罐 ，總覺得喝了它們會得到幸福，不禁點一杯什麼試試。

讓我講一個故事。

從前從前，有一對年輕夫婦，住在破瓦房裏。每天晚上，夫婦和他們的孩子們，從瓦屋頂的破隙，可以看到一閃一閃的星星。晴天的晚上，這算是有些情調，然而雨季一到，就會引起一陣忙亂：四處盡是接雨水的桶子和臉盆。因為漏水，潮溼的天花板，四處都出現了水漬。水漬的形狀各異，看起來像是抽象畫。孩子們指著那些水漬，說這是一隻羊、那兒有一個女孩，如同『羅氏墨跡測驗』的心理分析。

那個年代，大家都窮，而年輕夫婦特別窮。他們忙著解決生計的同時，未滿七歲的小姊姊，就得負責照顧剛滿五歲的弟弟。小姊姊從小就非常獨立，不需父母操心。但弟弟是個懦弱而愛哭的傢伙，很難哄騙。忙碌的媽媽偶爾交待小姊姊，幫忙到雜貨店買點東西，此時，姊姊就會帶著麻煩的弟弟一同前往。這是讓愛哭鬼停止哭泣的好方法。

雜貨店在遠遠的街角。對五歲的小孩而言，猶如一趟日本之旅。他要跟著姊姊走上好一段路。沿著石頭路走啊走，最後就會看到街角的雜貨店。店裏擺了許多缸子，每個都跟小孩一樣高，其中有的裝著紅糖、白糖，有的裝著雞蛋。小姊姊正確地說出母親給的指令：要買一斤白糖。老闆娘掀開缸子上頭的蓋子，用皮膚粗糙的大手握著杓子，把缸子裏的白糖，裝了幾杓到塑膠袋當中，接著在秤子上調整白糖的重量。此時，弟弟就盯著缸子後面的瓶瓶罐罐看得出神。透明的玻璃罐，當中是五彩的糖果，被陽光照得閃閃發亮。牆上則是掛著五顏六色的小袋子，裏頭裝著的，是五歲小孩認不得的商品。

『好了，這是一斤白糖。十元。』小姊姊小心翼翼地從口袋裏拿出兩枚大大的五元硬幣，交給老闆娘。她則是用粗糙的大手把裝滿白糖的塑膠袋交給小姊姊。『小心拿好，不要弄翻了。』老闆娘這麼交待小孩子們。

對於五歲的弟弟而言，只要走到雜貨店裏，看看玻璃罐裏的五彩糖果，就已經是充滿樂趣的事。但小姊姊對此並不滿足。那些五彩糖果，老祖母早已經買給小孩子們吃過了。對她而言，它們的口味是已知的。而她對未知有更高的興趣。比方說：掛在高高牆上的，五顏六色的小袋子，裏頭裝的不知是什麼口味的食物，母親和祖母都不曾交待她買過。

於是她展開了冒險行動。她私下存了一些零錢，打算在下一次造訪雜貨店時，偷偷買幾包牆上五顏六色包裝的食物來試試。小女孩雖然未滿七歲，但已經認得很多字，可以正確地唸出那些小包裝的名稱，就好像是母親交待要買的，不會讓老闆娘起疑。為了讓愛哭的弟弟不要向母親打小報告，她答應弟弟：只要不跟媽媽講，買到之後，就會分一點給他吃。聽說可以吃到新奇的東西，弟弟的眼睛閃亮起來。他問小姊姊：那個五顏六色的小袋子，裏頭裝的食物，是什麼味道。『是冰淇淋口味的唷。』小姊姊這樣回答。弟弟開心極了，答應保守秘密。

出發了。這次要買一斤雞蛋。老闆娘從缸子裏，拿出一顆一顆的雞蛋，放進秤子上的塑膠袋裏，並且在最後，來回地拿出一顆蛋，改變為不同大小的另一顆，以便讓秤子的指針剛好落在一斤的位置。此時，弟弟望著牆上五顏六色的包裝，期待著待會兒可以品嘗冰淇淋口味的新奇食品。終於，老闆娘秤出了剛好一斤的雞蛋，交給了小女孩，叮嚀她小心拿，不要打破。此時，小女孩望向掛滿五顏六色小袋子牆壁，鎮定地以平常的口吻，對老闆娘說出計畫已久的事。

『我還要買兩包八角。』

老闆娘不疑有它，從牆上撕下了兩小兩包的八角。因為小女孩的手中已經捧著雞蛋，於是老闆娘把找零以及兩包八角交給小男孩。『找錢不要弄掉了喔！』她這麼吩咐小男孩。因此弟弟把零錢放在一個口袋，把八角放在另一個口袋。為了確保零錢不會弄掉，以及私下買的食品不會被媽媽發現，他把雙手都插在口袋當中。然而天大的秘密最後還是被母親發現了，因為小男孩雙手插在口袋當中走路的樣子，實在令人起疑。母親命令小男孩把雙手抽出，檢查的結果，發現了兩包走私品。『么鬼死囝仔，嘴饞成這副德性，八角也買來吃！』

兩個小孩子終究沒能嘗到那兩包八角的味道。最終八角從母親的手中退回了店裏，重新掛在老闆娘的牆上。


當年充滿想像力的小姊姊，日後成為了知名大學的教授。懦弱的弟弟，如今在職場上，變成了在會議室中向對方拍桌子嗆聲、吵架完畢用力甩會議室大門的傢伙。即使早已不再是個小孩子了，每當看到有趣的食品或飲料，不論是五顏六色的瓶瓶罐罐、或是新奇的七彩包裝，心裏總是有一股衝動，想要趕快嘗一嘗，彷彿不快點兒行動，就會被發現而功虧一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