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在看原著之前,先看了電影,而且是機上電影。會在飛機上選看這部片的原因,主要是妻夫木聰拍的電影海報很逗趣,加上電影介紹的文字寫得很吸引人的緣故。
故事大綱很簡單,身為低階武士的別所彥四郎(妻夫木聰飾)因為時代的變遷加上個人的造化,一直不太順遂,於是在偶然的機緣下,拜了『三巡神社』的神明,沒想到拜錯了神,引來一些麻煩。請神容易送神難,這正是中文版的片名,翻譯得很有意思。
電影固然有趣,但看了之後沒有完全的滿足。電影用喜劇的方法講述一些嚴肅的事。很多笑點固然是跨越語言和國界的,但不容否認的,語言和文化的差異多少會造成隔閡。加上片中無法完全解釋清楚武士的背景。在好奇心沒有完全被滿足的情況下,在網路書店買了原著小說。
小說果然和電影大大地不同啊!
首先,小文吾這個角色,在小說中還原成獨立而完整的個體。電影中,他是前妻家中的下人,角色完全是個笑點。但小說中,他的生命有了意義:他是低階武士的次子,沒有好的出路,原本家人讓他出家修行的,但後來卻必須回來繼承武士的家業。他在武士的身分上,只會得到同儕的嘲弄。可是一旦回到修行者的角色,卻似乎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個人。小文吾有自己獨立的思想,他會指出武士在那個時代已沒有出路、會嘲弄彥四郎說的『仁』。(因為彥四郎解釋武士不應該『悖仁』,就是己所不欲勿施於人,但他才剛剛把窮神和瘟神『換宿體』轉嫁至自己的前岳父和親哥哥身上。)在小說中,小文吾還原成有意義的存在。
我的周遭也有平凡的工程師,一旦進入其他的身份,不論是文學或是藝術的愛好者,彷彿變成了另一個人。就好像是武士小文吾與修行者小文吾的差別。
電影因為時間短,因而沒有辦法在細節上描述一些小說交待得很深刻的事。大部分時候,這樣的精簡,把細節磨損了,是個損失。以彥四郎為例,電影是由妻夫木聰擔綱,腳本實在把他塑造得太偶象了一點。小說當中的彥四郎,雖然也是一個好好先生,但是更具血肉。將瘟神『換宿體』轉嫁至親哥哥身上,就是彥四郎自己提出的(而且交待得很清楚彥四郎的武士思維),電影就沒辦法這樣刻劃。電影當中,彥四郎的哥哥是另一個丑角,一隻懶蟲。但小說當中,別所左兵衛是一個獨立的個體,不是誰的配角,也不是一隻懶蟲。他有合理的思考(只不過和弟弟不一樣),也有電影當中看不到的感情(弟弟把瘟神轉嫁到他身上,他不知道,還仔細地交接影武者使用的鎧甲)。
小說當中,窮神和瘟神分別向彥四郎問了一個重要的問題(至少我認為很重要)。窮神問的是金錢,並因而談及窮神的金錢觀以及工作觀,瘟神問的是彥四郎如何解釋橫綱的引退,並因而談及『眾人皆醉我獨醒』究竟是不是一場成立的賽局等等。不過電影都沒辦法出現這些片段。至於小文吾帶彥四郎去驅邪的章節,提到『人向神對於不同觀點的爭辯』,是我認為小說中最豐富的insight之一,都因為電影腳本的取捨而不見了。
但電影還是偶有略勝一籌之處。例如在電影版,彥四郎罵窮神這個『貨色』談什麼尊嚴,窮神兩句話就把彥四郎罵回去(把自己的災難轉嫁到別人身上的人,竟然有臉唱高調),並且冷冷地回了一句「貨色?」這一段的就更簡潔,而且更有說服力。相較之下,小說版用的文字比較多,能清楚交待武士在那個時代是沒有尊嚴的。但彥四郎和窮神的對話,力道就不見了。另外,電影許多橋段的安排是為了笑點的考量,例如小文吾對窮神的咒語。雖說是橋段,但身為觀眾的我,在該笑的時候,還是按時乖乖地笑了。也算是個成功之處吧?
小說是談武士的故事、他們的價值觀、以及那個變動的年代。但有很多事不會隨時代而變。現在的社會仍有階層。武士要選擇的價值觀,今天的人們一樣要選擇。修行者要修練的功課,今天的人們一樣要修練。最有趣的是,窮神、瘟神和死神,也不過是眾神明當中的『低階公務員』。工作對他們的意義是什麼?窮神說,至少他比武士做得有尊嚴,該達成的目標都漂亮達成了。對我而言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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