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天的風，是什麼顏色？

出差的回程，在香港回台灣的班機上，收看了一個節目，介紹鋼琴家辻井伸行(Nobuyuki Tsujii)的成長經歷。

2009年6月，年僅二十歲的辻井伸行，在第十三屆范克萊本(Van Cliburn)國際鋼琴大賽當中，獲得冠軍。

辻井伸行的母親是一位播音員，有著甜美的嗓音。父親是一位婦產科醫師。他們期待的小寶貝誔生了。然而醫師宣告：這孩子全盲。頓時，一個幸福的家庭，落入了愁雲慘霧之中。

母親給辻井伸行的生日禮物是一台玩具鋼琴。1990年的耶誕節前夕，做母親的，一面在廚房做菜，一面用甜美的嗓音哼著耶誕歌曲。沒想到，兩歲三個月大的辻井伸行，此時竟在玩具鋼琴上，正確地把母親哼的那首『Jingle Bells』彈奏出來。驚訝的母親，把這個畫面拍攝了下來。在飛機上的我，即使早已知道這個故事，然而，親眼看到辻井的母親當時拍攝下來的畫面，那一幕仍舊令人感到無比訝異。那不是用一根手指頭在玩具上亂敲，而是真的用雙手彈奏出來的耶誕歌曲。

很快的，辻井的玩具，從沒有幾個琴鍵的玩具鋼琴，升級為一台電子琴。辻井的父親，以前完全沒有想到過，自己的小孩會是個盲人。做為婦產科醫師的他，也從來沒有接觸過古典音樂。為了孩子，他開始接觸古典音樂，買了一堆鋼琴的CD。而辻井的母親，則是從悲傷的幽谷當中，努力和辻井一起『兩人三腳』向前走。我看著年紀幼小的辻井，對著手持錄影機的鏡頭說：我的媽媽最美麗了，她的聲音好好聽啊！那一刻，心裏好感動。辻井的媽媽，拍攝的同時，一定偷偷地落著眼淚。

七歲時，小辻井得到了全日本盲人學生音樂比賽的鋼琴組第一名。此時他決定要做個鋼琴家，雖然還沒有下決心究竟要彈古典樂或是爵士樂。母親陪著他上學，也與他一起走這段辛苦而奇妙的旅程。辻井開始拜師學藝了。老師川上先生放了一段音樂給他聽，然後要他在鋼琴上彈看看。接下來的畫面，川上老師先彈了巴哈的某一首曲子的右手，讓小辻井跟著彈一遍。然後再彈左手。最後則是兩手。要彈兩手之前，小朋友說有點難。我則是覺得好難，即使讓我看著樂譜，都不見得彈得出來。

小學還沒畢業，他的鋼琴已經厲害得不得了。阪神大地震之後，他到神戶的小學彈鋼琴給小朋友聽。『好好聽啊，好厲害啊！』每個孩子聽完之後都這麼說。他的鋼琴演奏，一定激勵了許多身處困難當中的小朋友。他還為小朋友們的歌唱伴奏。此時的他，已經清楚地選擇了未來的路。家中的鋼琴，也從立式改成了表演用的平台鋼琴。國中時代的辻井，選擇了一般的中學而非盲人學校就讀。我看著他和其他同學一起上書法課，情況當然是嚇人的糟糕。不過到了音樂課就完全不同了。其他的同學，即使原本對音樂不見得特別有興趣，在聆聽了他的鋼琴演奏之後，也會被深深地感動。

十七歲的辻井，參加了第15屆蕭邦國際鋼琴大賽。這個比賽有年齡的限制(17-30)，辻井在有比賽資格的第一年就報名參加了。他順利地通過初賽。在複賽表演結束時，因為掌聲不斷，還謝幕了四次，這在比賽當中很少出現。最後雖然沒有得到名次，但是獲得了評論家奬。此後他在世界各地開了三百多場演奏會。2009年，他拿到了范克萊本國際鋼琴大賽的冠軍。

辻井的父親，為了讓他聽各種聲音，把他載到海邊，聽海水激起的浪濤聲，並且摸摸海水。吹著海風的辻井問母親：今天的風，是什麼顏色？我在飛機上，看著辻井在蕭邦大賽的表演，以及初賽結果發表時，辻井和母親興奮的表情，一面流著淚，一面困窘地擔心被空姐發現。香港到台北的航程太短，影片沒看完，飛機就要降落了。也許下次把辻井的母親寫的書找來讀一讀。


辻井伸行官方網站